艳异编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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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赴举,游丐番禺。
偶府帅改移,投诣无所,愁疾卧于逆旅,仆从皆逃。
忽有善易者袁大娘来主人舍,瞪视无颇曰:“子岂久穷悴耶!”遂脱衣买酒而饮之,曰:“君窘厄如是,能取某一计,不旬日向当富赡,兼获延龄。
”无颇曰:“某困饿无似,敢不受教。
”大娘曰:“某有玉龙膏一盒子,不惟还魂起死,因此亦遇名姝。
但立一表白曰‘能治业疾’。
若常人求医,但言不可治。
若遇异人请之,必须持此药而一往,自能富贵耳。
”无颇拜谢受药,以暖金盒盛之。
曰:“寒时但出此盒,则一室暄热,不假炉炭矣。
”无颇依其言,立表数日,果有黄衣若宦者,叩门甚急,曰:“广利王知君有膏,故使召见。
”无颇志大娘之言,遂从使者而往。
江畔有画舸,登之甚轻疾。
食顷,忽睹城宇极峻,守卫甚严。
宦者引无颇人十数重门,至殿庭。
多列美女,服饰甚鲜,卓然衙立。
宦者趋而言曰:“召张无颇至。
”遂闻殿上使轴帘。
见一丈夫,衣王者之衣,戴远游冠。
二紫衣侍女扶立而临砌,召无颇曰:“请不拜。
”王曰:“知秀才非南越人,不相统摄,幸勿展礼。
”无颇强拜,王磬折而谢曰:“寡人薄德,远邀大贤。
盖缘爱女有疾,一心钟念。
知君有神膏,倘获痊平,实所愧戴。
”遂令阿蓝三人,引人贵主院。
无颇又经数重户,至一小殿。
廊宇皆缀明玑翠,楹楣焕耀,若布金钿。
异香氤郁,满其庭户。
俄有二女搴帘,召无颇入。
睹珍珠绣帐中,有一女子,才及笄年,衣翠罗缕金之襦。
无颇切其脉,良久曰:“贵主所疾,是心之所苦。
”送出龙膏,以酒吞之,立愈。
贵主遂抽翠玉双鸾篦而遗无颇,目视者久之。
无颇不敢受。
贵主曰:“此不足酬君子,但表其情耳。
然王当有献遗。
”无颇愧谢。
阿蓝遂引之见王。
王出骇鸡犀、翡翠碗、丽玉明瑰而赠无颇,无颇拜谢。
宦者复引送于画舸,归番禺,主人莫能觉。
才货其犀,已巨万矣。
无颇睹贵主华艳动人,颇思之。
月余,忽有青衣叩门而送红笺,有诗二首,莫题姓字。
无颇捧之,青衣倏亦不见。
无颇曰:“此必仙女所制也。
”词曰:羞解明寻汉渚,但凭春梦访天涯。
红楼日暮莺飞去,愁杀深宫落砌花。
又曰:燕语春泥堕锦笺,情愁无意整花钿。
寒闺欹枕不成梦,香炷金炉自袅烟。
顷之,前时宦者又至,谓曰:“王令复召,贵主有疾如初。
”无颇欣然复往。
见贵主,复切脉,次,左右云:“王后至。
”无颇降阶。
闻环佩之响,宫人侍卫罗列。
见一女子可三十许,服饰如后妃。
无颇拜之。
后曰:“再劳贤哲,实所怀惭。
然女子所疾,又是何苦?”无颇曰:“前所疾耳。
心有击触而复作焉。
若再饵药,当去根干耳。
”后曰:“药何在?”无颇进药盒。
后睹之,默然色不乐,慰谕贵主而去。
后遂白王曰:“爱女非疾,其私无颇矣。
不然者,何以宫中暖金盒得在斯人处耶?”王愀然良久,曰:“复为贾充女耶?吾亦当继其一而成之,无使久苦也。
”无颇出,王命延之别馆,丰厚宴犒。
后王召之曰:“寡人窃慕君子为人,欲以爱女奉托如何?”无颇再拜辞谢,喜不自胜。
遂命有司择吉日,具礼成婚。
王与后敬仰愈于诸婿,遂止月余,欢宴俱极。
王曰:“张郎不同诸婿,须归人间。
昨夜检于幽府,云‘当是冥数”,即寡人之女,不至苦矣。
番禺地近,恐为他人所怪;南康又远,不如归韶阳甚便。
”无颇曰:“某意亦欲如此。
”遂具舟楫服饰、异珍、金玉,曰:“惟侍卫辈即须自置,无使此阴人减算耳。
”遂与别曰:“三年即一到彼,勿言于人。
”无颇挈家居于韶阳,人罕知者。
住月余,忽袁大娘叩门见无颇,无颇大惊。
大娘曰:“张郎今日赛口,及小娘子酬媒人可矣。
”二人各具珍宝赏之,然后告去。
无颇诘妻,妻曰:“此袁天纲女,程先生妻也。
暖金盒,即某宫中宝也。
”后每三岁,广利王必夜至张室。
后无颇为人疑讶,于是去之,不知所适。
郑德传贞元中,湘潭尉郑德,家居长沙。
有亲表居江夏,每岁一往省焉。
中间涉洞庭,历湘潭,常遇老叟棹舟而粥菱芡,虽白发而有少容。
德与语。
多及玄解。
诘曰:“舟无糗粮,何以为食?”叟曰:“菱芡耳。
”德好酒,每挈松醑春过江夏,遇叟无不饮之。
叟饮,亦不甚愧荷。
德抵江夏,将返长沙,驻舟于黄鹤楼下。
旁有鹾贾韦生者,乘巨舟亦抵于湘潭。
其夜与邻舟告别饮酒。
韦生有女。
居于舟之舵楼,邻舟女亦来访别,二女同处笑语,夜将半,闻江中有秀才吟诗曰:物触轻舟心自知,风恬浪静月光微。
夜深江上解愁思,拾得红蕖香惹衣。
邻舟女善笔札、因睹韦氏妆奁中有红笺一幅,取而题所闻之句,亦吟哦良久,然莫晓谁人所制也。
及旦,东西而去。
德舟与韦氏舟同离鄂渚。
信宿及暮,又同宿至洞庭之畔,与韦生舟楫颇似相近。
韦氏美而绝,琼英腻云,莲蕊莹波,露濯姿,月鲜珠彩,于水窗中垂钓。
德因窥见之,甚悦。
遂以红绡一尺,上题诗曰:纤手垂钓对水窗,红蕖秋色艳长江。
既能解佩投交甫,更有明珠乞一双。
强以红绡惹其钩,女因收得。
吟玩久之。
然虽讽读,却不能晓其义。
女不工刀札,又耻无所报,遂以钓丝而投夜来邻舟女所题红笺者。
德谓女所制,疑思颇悦,喜畅可知。
然莫晓诗之意义,亦无计遂其款曲。
由是女以所得红绡系臂,自爱惜之。
明月清风,韦舟遽张帆而去。
风势将紧,波涛恐人。
德小舟不敢同越,然意殊恨恨。
将暮,有渔人语德曰:“向者贾客巨舟,已全家没于洞庭矣。
”德大骇,神思恍惚,悲惋久之,不能排抑。
将夜,为《吊江妹》诗二首曰:湖面狂风且莫吹,浪花初绽月光微。
沉潜暗想横波泪,得共鲛人相对垂。
又曰:洞庭风软荻花秋,新没青娥细浪愁。
泪滴白君不见,月明江上有轻鸥。
诗成,酹而投之。
精贯神祗,至诚感应,遂感水神,持诣水府。
府君览之,召溺者数辈曰:“谁是郑生所爱?”而韦氏亦不能晓其来由。
由主者搜臂见红绢而语府君曰:“德异日,是吾邑之明宰。
况曩日有义相及,不可不曲活尔命。
”因召主者携韦氏送郑生。
韦氏视府君,乃一老叟也。
逐主者疾趋而无所碍。
道将尽,睹一大池,碧水汪然,遂为主者推堕其中。
或沉或浮,亦甚困苦。
时已三更,德未寝,但吟红笺之诗,悲而益苦。
忽有物触舟,然舟人已寝,德遂秉炬照之。
见衣服彩绣,似是人物。
惊而拯之,乃韦氏也,系臂红绢尚在。
德喜且骇。
良久,女苏息,及晓,方能言。
乃说“府君感君而活我命。
”德曰:“府君何人也?”终不省悟。
遂纳为室,感其异也,将归长沙。
后三年,德当调选,欲谋醴陵令。
韦氏曰:“不过作巴陵耳。
”德曰:“子何以知?”韦氏曰:“向者水府君言,是吾邑之明宰。
洞庭乃属巴陵,此可验矣。
”德志之。
选果得巴陵令。
及至巴陵县,使人迎韦氏。
舟揖至洞庭侧,值逆凤不进。
德使佣篙工者五人而迎之,内一老叟挽舟,若不为意。
韦氏怒而唾之,史回顾曰:“我昔水府活汝性命,不以为德,今反生怒。
”韦氏乃悟,恐悸,召叟登舟,拜而进酒果,叩头曰:“吾之父母,当在水府,可省觐否?”曰:“可。
”须臾,舟揖似没于波,然无所苦。
俄到往时之水府,大小倚舟号恸。
访其父母,父母居止严然,第舍与人世无异。
韦氏询其所须,父母曰:“所溺之物,皆能至此,但无火化,所食惟菱芡耳。
”持白金器数事而遗女曰:“吾在此无用处,可以赠尔,不得久停。
”促其相别。
韦氏遂哀恸,别其父母。
叟以笔大书韦氏巾曰:“昔日江头菱芡人,蒙君数饮松醪春,活君家室以为报,珍重长沙郑德。
”书讫,叟遂为仆侍数百辈,自舟迎归府舍。
俄顷,舟却出于湖畔,一舟之人,咸有所睹。
德详诗意,方悟水府老叟乃昔日粥菱芡者。
岁余,有秀才崔希周投诗卷于德,内有《江上夜拾得芙蓉》诗,即韦氏所投德红笺诗也。
德疑诗,乃诘希周。
对曰:“数年前泊轻舟于鄂渚,江上月明,时尚未寝,有微物触舟,芳香袭鼻,取而视之,乃一束芙蓉也,因而制诗。
既成,讽咏良久。
敢以实对。
”德叹曰:“命也!”然后更不敢越洞庭。
德官至刺史。
洛神传太和中,处士萧旷,自洛东游至孝义馆,夜憩于双美亭。
时,月朗风清。
旷善琴,遂取琴弹之。
夜半,调甚苦。
俄闻洛水之上有长叹者。
渐相逼,乃一美人。
旷因舍琴而揖之曰:“彼何人耶?”女曰:“洛浦神女也。
昔陈思王有赋,子不忆也耶?”旷曰:“然。
”旷又问曰:“或闻洛神即甄皇后,后谢世,陈思王遇其魄于洛滨,遂为《感甄赋》。
后觉事之不正,改为《洛神赋》。
寄意于宓妃,有之乎?”女曰:“妾即甄后也。
为慕陈思王之才调,文帝怒而幽死。
后精魄遇王于洛水之上,叙其冤抑,因感而赋之。
觉事之不典,易其题,乃不谬矣。
”俄有双鬟,持茵席,具酒肴而至。
谓旷曰:“妾为袁家新妇时,性好鼓琴。
每弹至《悲风》及《三峡流泉》,未尝不尽夕而止。
适闻君琴韵清雅,愿一听之。
”旷乃弹《别鹤操》及《悲风》。
神女长叹曰:“真蔡中郎之俦也。
”问旷曰:“陈思王《洛神赋》如何?”旷曰:“真体物溜亮,为梁昭明之精选耳。
”女微笑曰:“状妾之幸止云:‘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得无疏矣!”旷曰:“陈思王之精魄今何在?”女曰:“见为遮须国王。
”旷曰:“何为遮须国?”女曰:“刘聪子死而复生。
语其父曰:‘有人告某云,遮须国久无主,待汝父来做主。
’即此国是也。
”俄有一青衣,引一女曰:“织绡娘子至矣。
”神女曰:“洛浦龙君之爱女,善织绡于水府。
适令召之耳。
”旷因语织绡曰:“近日人世或传柳毅灵姻之事,有之乎?”女曰:“十得其四五耳。
余皆饰词,不可惑也。
”旷曰:“或闻龙畏铁,有之乎?”女曰:“龙之神化,虽铁石金玉可透达,何独畏铁乎!畏者,蛟螭辈也。
”旷又曰:“雷氏子,佩丰城剑,至延平津,跃入水,化为龙。
有之乎?女曰:“妄也。
龙,木类。
剑乃金,金既克木而不相生,焉能变化。
岂同雀入水为蛤,雉入水为蜃哉。
但宝剑灵物,金水相生而入水,雷生自不能沉于泉耳。
其后搜剑不获,乃妄言为龙。
且雷焕只言化去,张司空但言终合,俱不说为龙化。
剑之灵异,亦人之鼓铸锻炼,非自然之物。
是知终不能为龙,明矣。
”旷又曰:“梭化为龙如何?”女曰:“梭,木也。
龙本属木,变化归本,又何怪也。
”旷又曰:“龙之变化如神,又何病而求马师皇疗之?“女曰:“师皇是上界高真,哀马之引重负远,故为马医。
愈其疾者,万有余匹。
上天降鉴,化其疾于龙唇吻间,欲念师皇之能,龙后负而登天。
天假之,非龙真有病也。
”旷又曰:“龙之嗜燕血,有之乎?”女曰:“龙之清虚,食饮沆瀣;若食燕血,岂能行藏。
盖嗜者乃蛟蜃辈耳。
无信造作,皆梁朝四公诞妄之词耳。
”旷又曰:“龙何好?”曰:“好睡。
大即千年,小不下数百岁。
偃仰于洞穴,鳞甲间聚积砂尘,或有鸟衔木叶,遗弃其上,乃甲坼生树,至于合抱,龙方觉悟,遂振迅修行。
脱其体而实虚无;澄其神而归寂灭。
自然形之与气,随其化用,散入真空。
若未胚,若未凝结,如物在恍惚,精奇杳冥。
当此之时,虽百骸五体,尽可入于芥子之内。
随其举止,无所不之。
自得还原返本之术,与造化争功矣。
”旷又曰:“龙之修行,向何门而得?”女曰:“高真所修之术何异。
上士修之,形神俱达;口士修之,神超而形沉;下士修之,形神俱坠。
且当修之时,气爽而神凝,有物出焉。
即老子云:恍恍惚惚其中有物也。
其于幽微,不敢泄物,恐为上天谴谪耳”。
神女遂命左右传觞叙语,情况昵洽,兰艳动人,若左琼枝而右玉树,缱绻永夕,感畅共怀。
旷曰:“遇二仙娥于此,真所谓双美亭也。
”忽闻鸡鸣,神女乃留诗曰:玉凝腮忆魏宫,朱丝一弄清风。
明晨追赏应愁寂,沙渚烟销翠羽空。
织绡诗曰:织绡泉底少欢娱,更劝萧郎尽此壶。
悲见玉琴弹《别鹤》,又将清泪滴真珠。
旷答二女诗曰:红兰吐艳间夭桃,自喜寻芳数已遭。
珠佩鹊桥从此断,遥天空恨碧云高。
神女遂出明珠翠羽二物赠旷曰:“此乃陈思王赋云‘或采明珠,或拾翠羽’,故有斯赠,以成《洛神赋》之咏民。
”龙女也轻绡一匹赠旷曰:“若有胡人购之,非万金不可。
”神女曰:“君有奇骨异相,当出世,但淡味薄俗,清襟养真,妾当为阴助。
”言讫,超然蹑虚而去,无所睹矣。
后旷保其珠、绡,多游嵩岳,友人尝遇之,备写其事,今遁世不复见焉。
太学郑生垂拱中,驾在上阳宫。
太学进士郑生,晨发铜驼里,趁晓月渡洛桥。
桥下有哭声甚哀。
生下马察之,见一艳女,翳然蒙袂曰:“孤养于兄嫂,嫂恶苦我,今俗赴水,故留哀须臾。
”生曰:“能随我归乎?”应曰:“婢御无悔。
”遂载与之归所居,号曰汜人。
能诵楚词《九歌》、《招魂》、《九辨》之书。
亦尝拟词赋为怨歌,其词艳丽,世莫有属者。
因撰《风光词》曰:隆光秀兮昭盛时,播薰缘兮淑华归。
顾室没兮有处尊,方潜重房以饰姿。
见耀态之韶美兮,蒙长褐以为帷。
醉融光兮眇眇弥弥。
元千里兮涵烟眉,晨陶陶兮暮熙熙。
无娜之条兮,盈盈以披迟。
酬游颜兮倡蔓卉,流情电兮发随施。
生居贫,汜人尝出轻缯一端卖之,有胡人酬千金。
居岁余,生将游长安。
是夕,谓生曰:“我湖中蛟室这姝也,谪而从居。
今岁满,无以久留君所。
”乃与生诀,生留之不能得。
去后十余年,生兄为岳州刺史,会上巳日,与家徒登岳阳楼,望鄂渚,张宴乐酣,生愁思吟曰:“情无限兮荡洋洋,怀佳期兮属三湘。
”声未终,有画舫浮漾而来。
中为彩楼,高百余尺。
其上,花帷帐栏笼画囊,有弹弦鼓吹者,旨神仙峨眉,被服烟电,裾袖皆广尺。
中一人起舞,含颦怨慕,形类汜人,舞而歌曰:“祈青春兮江之隅,拖湖波兮袅绿裾。
荷拳拳兮来舒,非同归兮何如。
”舞毕,敛袖怅然。
须臾,风涛崩怒,遂不知所在。
邢凤宋时,有邢凤者,字君瑞,寓居西湖,有堂曰“此君”。
水竹幽雅,常偃息其中。
一日独坐,见一美女度竹而来。
凤意为人家宅眷,将起避之。
女遽呼曰:“君瑞毋避我,有诗奉观。
”乃吟曰:娉婷少女踏春阳,无处春阳不断肠。
舞袖弓弯浑忘却,罗衣虚度五秋霜。
凤听罢,亦口占挑之曰:意态精神画亦难,不知何事出仙坛?此君堂上云深处,应与萧郎驾彩鸾。
女曰:“予心子意,彼此相同。
奈夙效未及,当期五年,君来守土,相会于凤凰山下。
君如不爽,千万相寻。
”言讫不见。
后五年,凤随兄镇杭,乃思前约,具舟泛湖。
默念间,忽闻湖浦鸣榔,遥见一美人,架小舟举手招之曰:“君瑞,信人也。
”方舟相叙曰:“妾西湖水神也。
千里不违约,君情良厚矣。
”君瑞喜,跃过舟,荡入湖心,人舟俱没。
后人常见凤与采莲女,游荡于清风明月之下,或歌或笑,出没无时焉。
辽阳海神传程宰士贤者,徽人也。
正德初元,与兄某挟重赀商于辽阳数年。
所向失利,展转耗尽。
徽俗,商者率数岁一归,其妻孥宗党,全视所荻多少,力贤不肖而爱憎焉。
程兄弟,暨皆落莫,羞惭惨沮,乡井无望,遂受佣他商,为之掌计以糊口。
二人联屋而居,抑郁愤懑,殆不聊生。
至戊寅秋,又数年矣。
辽阳天气早寒。
一夕,风雨暴作。
程已拥衾就枕,苦寒思家,揽衣起坐,悲歌浩叹,恨不速死。
时灯烛已灭,又无月光。
忽尽室明朗,殆同白日。
室中什物,毫发可数。
方疑惑间,又闻异香氤氲,莫知所自。
风雨息声,寒威顿失。
程益惜愕,不知所为。
亟启户出视,则风雨晦寒如故。
闭户入室,即别一境界矣。
疑鬼物所幻,高声呼怪,冀兄闻之。
兄寝室,才隔一土壁,连呼救十,寂然不应。
愈惶恐无计,遂引衾幂首,向壁而卧。
少顷,又闻空中车马暄闹,管弦金石之音。
自东南来。
初犹甚远,须臾,已入室矣。
回眸窃视,则三美人,皆朱颜绿鬓,明眸皓齿,约年二十许。
冠帔盛饰,若世所图画后妃之状。
遍体上下,金翠珠玉,光艳互发,莫可测识。
容色风度,夺目惊心,真天人也。
前后左右,侍女数百,亦皆韶丽。
或提炉,或挥扇,或张盖,或带剑,或持节,或捧器币,或秉花烛,或挟图书,或列宝玩,或荷旌幢,或拥衾褥,或执巾,或奉盘。
或擎如意,或举肴核,或陈屏障,或布几筵,或奏音乐。
虽纷纭杂沓,而行列整齐,不少错乱。
室才方丈,数百人各执其事,周旋进退,绰然胡余,不见其隘。
门窗皆扃,不知何自而入。
俄顷,冠帔者一人,前逼床,抚程微笑曰:“果熟寝耶?吾非祸人者。
子有夙缘,故来相就。
何见疑若是?且吾已到此,必无去理。
子便高呼终夕,兄必不闻,徒自苦耳。
速起,速起!”程私度:“此物灵变若斯,非仙则鬼。
果欲祸我,虽卧不起,其可逭乎。
且彼既有夙缘语,亦或无害。
”遂推枕下榻,匍匐前拜曰:“下界愚夫,不知真仙降临,有失虔迓,诚合万死,伏乞哀怜。
”美人引手掖程起,慰令无惧,遂一南面同坐,其二人者东西相向,皆言:“今夕之会,数非偶尔,慎勿自生疑阻。
”遂命侍女行酒进馔,品物皆生平所未睹。
才一举箸,珍美异常,心胸顿爽。
俄以红玉莲花卮进酒。
卮亦绝大,约容酒升许。
程素少饮,固辞不胜。
美人笑曰:“郎惧醉耶?此非人间曲蘖所酝,奈何概以狂药见疑。
”遂自举卮奉程。
程不得已,为之一吸。
酒凝厚如饧,而爽滑异甚,略不粘齿。
其甘香清冽,醴泉甘露弗及也,不觉一卮俱尽。
美人又笑曰:“郎已信吾朱?”遂边酌数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