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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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文公《瘗砚文》:“陇西李元宾始従进士,贡在京师,或贻之砚。

    四年,悲欢否泰,未尝废用。

    凡与之试艺春官,实二年登上第。

    行于褒谷间,役者误坠之地,毁焉。

    乃匣归,埋于京师里中。

    昌黎韩愈,其友人也,赞而识之:士乎成质,陶乎成器。

    复其质非生死类,全斯毁,不忍弃,埋而识之仁之义。

    砚乎砚乎瓦砾异!” 杜工部交郑广文,尝以诗赠虔曰:“诸公衮衮登台省,广文先生官独冷。

    甲第纷纷厌粱肉,广文先生饭不足。

    先生有义出羲皇,先生所孤或屈宋。

    德尊一代常壈坎,名垂万古知何用!杜陵野老人更嗤,短褐身窄鬓如丝。

    日籴太仓五升米,时赴郑老同衾期。

    得钱则相觅,沽酒不复疑,忘形到尔汝,痛饮真我师。

    清夜沈沈动春酌,灯前细雨帘前落。

    但觉高歌有鬼神,焉知饿死填沟壑!相如逸才亲涤器,子云识字终投阁。

    先生早赋归去来,石田茅屋荒苍苔。

    儒术于我何有哉孔某盗跖俱尘埃。

    不须闻此意惨澹,生前相遇且衔杯!”又曰:“广文到官舍,系马堂阶下。

    醉则骑马归,频遭官长骂。

    垂名三十年,坐客寒无毡。

    赖得苏司业,时时与酒钱。

    ”及虔即世,甫赋《八哀诗》,其一章诔虔也。

     崔群字敦诗,贞元八年,陆贽下及第,与韩愈为友。

    群佐宣州幕时,愈与群书论交,略云:“考之百行而无瑕,窥之阃奥而不见畛域,明白淳粹,辉光日新者,惟吾君一人。

    仆愚陋无所知,然晓圣人之书,无所不读,其精粗巨细,出入晦明,虽不尽识,抑不可谓不涉其源者也。

    以此而推之,而广之,诚足下出群拔萃,无谓仆従何而得也。

    ” 刘驾与曹邺为友,俱攻《古风诗》。

    邺既擢第,而不即出京,俟驾成名同志,果谐所志。

    主 毛杰《与卢藏用书》:“月日,云梦子毛杰谨致书于卢公足下:杰闻君所贵者,道也;所好者,才也。

    故才高则披襟而论翰墨,道狎则言事而致谈笑。

    必何鸡鸣狗盗,始资侥幸之能;簟食瓢饮,不顾清虚之用!自公立名休代,博物多能。

    帝曰尔谐,擢为近侍。

    所以従容禁省,出入琐闱;忠弼在躬,优柔荐及。

    杰时在草莽,运厄穷愁,思折俎而无因,嗟帚门而不逮。

    岂知群邪遘逆,联声嗷嗷;紫夺我朱,远诣恶土。

    赖公神色自若,心行不逾;饵芝术以养闲,坐烟篁而收思。

    杰梁鸿远旅,闵仲未归;留恋德音,徘徊失路。

    互乡童子,当愿接于宣尼;苏门先生,竟未言于阮籍。

    公子杰者如彼,仆于公者若此。

    百年朝夕,何事惜于交游;四海兄弟,何必轻于行路!贾生不云乎:达人大观,物无不可;小智自私,贱彼贵我。

    况公拂衣高尚,习静闲局,世事都捐,尤精道意,岂有自私而已,无大观者哉!傥能怜云壑,奖无知,愍张良小子,说鸿蒙之偈,遗黄石之书。

    虚往实归,沾雾露之微润;哀多益寡,落邱山之一毫:则知足下之眷深焉,小人之庆毕矣。

    ”卢答毛公:“毛子足下:勤身访道,不毒氛瘴,裹粮鬼门,放荡云海,有足多矣。

    一昨不遗,猥辱书礼,期我遐意,询于道真,使人惭愧也。

    仆知之矣:士之生代,则有冥志深蔽,灭木穹窒,炼九还以咽气,味三秀以咏言;固将养蒙全理,不以能鸣天性,则其上也。

    养感当途,说动时主;怀全德以自达,裂山河以取贵,又其次也。

    至于诚信不申,忠孝胥缺,独御魑魅,永投豺虎;无面目以可数,椎心膺以问天,斯最下也。

    仆在壮年,常慕其上,先贞后黩,卒罹忧患,负家为孽,置身于此,何颜复讲道德哉!虽然,少好立言,亟闻长者之说;老而弥笃,犹怜薄暮之晷。

    加我数年,庶无大过。

    览壮生鹍鹏之喻,则乾坤龙马之旨可好矣;培风运海,则六九之源无差矣;隳之正气,则洗心藏密有由矣。

    开卷独得,恬然会真,不知寰宇之廖廓,不知生之与谢,斯亦暧昧所守,何必为是!傥吾人起予指掌,而说今之隐几,不亦乐乎!道在梯稗,无相阻,曷为区区,过劳按剑也!顷风眩成疾,下泪,复厉笔力此还答,无所铨次,淹迟日期,庶不我责。

    卢藏用顿首。

    ” 方干师徐凝。

    干常刺凝曰:“把得新诗草里论。

    ”反语曰:“村里老李频师。

    ”方干后频及第。

    诗僧清越赠干诗云:“弟子已得桂,先生犹灌园。

    ” 韩文公名播天下,李翱、张籍皆升朝,籍北面师之,故愈答崔立之书曰:“近有李翱、张籍者,従予学文。

    ”翱《与陆傪员外》书亦曰:“韩退之之文,非兹世之文也,古之文也;其人非兹世之人,古之人也。

    ”后愈自潮州量移宜春郡,郡人黄颇师愈为文,亦振大名。

    颇尝睹卢肇为碑版,则唾之而去。

    案《实录》:愈与人交,其有沦谢,皆能恤其孤,复为毕婚嫁,如孟东野、张籍之类是也。

    李义山师令狐文公,呼小赵公为”郎君”,于文公处称”门生”。

     ○气义 郭代公年十六,入太学,与薛稷、赵彦昭为友。

    时有家信至,寄钱四十万以为学粮。

    忽有一衰服者叩门云:“五代未葬,各在一方,今欲同时举大事,乏于资财。

    闻公家信至,颇能相济否?”公即命以车,一时载去,略无留者,亦不问姓氏。

    深为赵、薛所诮。

    元振怡然曰:“济彼大事,亦何诮焉!”其年,为粮食断绝,竟不成举。

     熊执易赴举,行次潼关,秋霖月余,滞于逆旅。

    俄闻邻居有一士吁嗟数四,执易潜伺之,曰:“前尧山令樊泽举制科,至此,马毙囊空,莫能自进!”执易造焉,遽辍所乘马,倒囊济之。

    执易其年罢举,泽明年登科。

     代公为通泉县尉,掠卖千余人以供过客。

    天后异之,召见,大惬圣旨。

    并口占《古剑》一篇以进。

    上奇之,命缮写,当直学士。

     杨虞卿及第后,举三篇,为校书郎。

    来淮南就李郐亲情,遇前进士陈商启护穷窘,公未相识,问之,倒囊以济。

     李北海年十七,携三百缣就纳国色,偶遇人启护,倾囊救之。

     许棠久困名场,咸通末,马戴佐大同军幕,棠往谒之,一见如旧相识。

    留连数月,但诗酒而已,未尝问所欲。

    一旦,大会宾友,命使者以棠家书授之;棠惊咢,莫知其来。

    启缄,即知戴潜遣一介恤其家矣。

     赞曰:孰以显廉临财不苟。

    孰以定交宏道则久。

    穷乃益坚,达以胡有!无得无丧,天长地久。

    君子行之,小人则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