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途遇金道华 兰为王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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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五回 途遇金道华 兰为王者香 且说帝尧与群臣等避玩黟山,流连多日。

    其时正在四五月之间,山下已有炎夏景象,但是山上仍不甚暖,早晚尤寒。

    山上开的花卉,以木莲花为第一奇品,大的有十几围,高到二丈左右,花分九瓣,形如芙蕖,而颜色纯白,香气之远,可闻数里。

    它的叶子颇像枇杷,但光而不糙,秋冬不凋,亦是个常绿树,在四五月之交,正是盛开的时候。

    帝尧非常爱赏它。

    赤将子舆道:“此花到八九月间结实,如菱而无角,色红且艳。

    ” 帝尧道:“可惜朕不能久居于此,且待将来八九月间再来吧。

    ” 一日,帝尧等进到汤池。

    池长丈余,阔约一文,深不过二尺,水清可以见底,底下都是淡红色的细沙。

    北面有一个冷泉,由石罅中流到池内,沸热的水有了冷泉调剂,刚刚温凉适中,真是天生的浴室。

    赤将子舆向帝尧道:“这是有名的汤池,帝何妨试试呢。

    ”帝尧听了,果然解衣入裕但见水面热气蒸腾,初下水的时候,不过微温,以后渐渐加热。

    脚下踏着的红沙甚为细腻,就拿来擦身,擦到后来汗如雨下。

    浴完之后,觉得暖气沁入毛髓,许久不散。

    两只手中更是馨香扑鼻,仿佛兰花气味,不禁连声呼妙。

    赤将子舆道:“这个沙叫做香沙,此地很多。

    那边峰上还有一个香沙池,取了池水洗目,盲者可以复明;取了香沙藏在衣袋里,香气可以终年不散,亦是异物。

    ”老将羿和羲叔听了,都要人浴,于是一齐都洗过了。

    赤将子舆道:“这个还是普通的汤池,人人洗浴,未免污秽了。

    黄帝炼丹煮石的汤池,在过去一个高峰的顶上,寻常人不能上去。

    从对面峰上望过去,但见热气上升,如蒸如沸而已。

    ” 一日,赤将子舆又引帝尧等到一个峰顶上,只见上面有一石床,长八尺有半,阔约四尺余,仿佛是用玉琢成的。

    床上有碧色的石枕三个,下面又有三座紫石床。

    赤将子舆指着上面的床,说道:“这是黄帝与浮丘、容成三人休息之所。

    ”又指着下面的床,说道:“这是从臣宴寝之所,野人当日就是其中之一,在此间住了好几年呢。

    下面还有一个石室,深八十尺,阔有数丈,是其余从臣所住的。

    ”帝尧道:“当初高祖皇考升仙,就在此地吗?”赤将子舆道:“不是,还在过去一个峰上。

    那边峰上也有一个大石室,当初黄帝功行圆满的时候,有一日从山上得到一个珠函、一个玉壶。

    珠函之内所藏着的是珠履、霞裳之类,玉壶之内所盛的是琼浆、玉液之类。

    黄帝既然得到这两种物件,知道,上升之期到了,即携归石室之中,与浮丘、容成二人先饮了玉液、琼浆,再将珠函中的霞衣披起来,宝冠戴起来,珠履着起来。

    须臾之间,有一条天龙从空飞下,前面有无数仙人拿着彩幢珠盖,为之引导;旁边又有无数仙人各奏乐器,相与欢迎。

    那时,黄帝和容成公、浮丘公三人就骑在龙上,飘飘然从峰顶上升。

    那时野人不凑巧,刚在下面作一件事情,听见空中有管弦丝竹之声,急忙抬头一望,看见仙人天龙下来,知道是来迎接黄帝了,急忙赶上山去,不想偏偏没有福分,到得中途被石子一绊,跌了一跤。

    及至跑到山上,黄帝与群臣数十人早已在龙背上,离地数尺。

    当时有许多人和野人一样,赶不上,慌忙攀住龙须,但是龙须是不牢的东西,一经众人攀扯,纷纷连人都掉了下来,不得成仙,反几乎跌死。

    可见成仙必须要有缘分、有福命的,所以野人从此以后,不要做官,亦不想成仙,但求长生而已。

    ”说罢,叹息不已。

    帝尧道:“朕听说高祖皇考的上升,是在荆山地方,何以又在此地呢?” 赤将子舆道:“这恐怕是后人传说之误吧。

    要知道铸鼎虽在荆山,上升确在此地。

    当时鼎成之后,就移到此地来炼丹,这都是野人所亲见的。

    如不相信,现在就有凭据。

    ”说着飞跑下去。

     隔了多时,手中拿着许多细草,又细又软,长约丈余,其色黑而微白,向帝尧说道:“这是龙须草。

    当初野人等攀龙髯跌下之后,这些拔在手中之龙须,都弃在山中,后来尽化为草,滋生日蕃。

    现在山下居民,竟有采取了去织以为簟的,岂不是的确证据吗?”帝尧听了,悠然若有遐想。

    老将羿在旁问道:“帝想学习吗?”帝尧道:“朕何尝不作此想。

    不过当初高祖皇考的求仙,是在治定功成之后;就是皇考的求仙,亦是在治定功成之后。

    现在朕临驭天下,只有十二年,去‘治定功成’这四字远而又远,何敢作此非分之事!朕的意思,总想访求一个大圣人出来,将这个天下让给了他。

    到那时,或者可以效法祖父,此刻哪里谈得到此呢。

    ”大众听了,知道帝尧对于天下百姓极负责任,决不肯舍弃政治而求神仙的,所以亦不言语。

     一日,赤将子舆向帝尧道:“今日须往黄帝炼丹处一看,可以见到许多遗物。

    ”大众就跟了他走。

    走到一处,忽见赤将子舆向一个小石洞中钻了进去,转身出来,携着一个小石臼,向众人道:“请大众尝尝。

    ”众人一看,只见中间满满贮着流质,芳香扑鼻,究不知是什么东西。

    大家都尝了一口,觉得甘香醇美,仿佛玉液。

    赤将子舆道:“这个叫花酝,是山中猿类采了百花酝酿而成的,久饮之后可以长生,并可以久视。

    野人适才看见地上有猿行之迹,里面又有一个小洞,知道必定有物藏在其内了。

    ”羲叔戏说道:“先生此番偷窃猿类所藏之酒,似乎不在理上。

    ”赤将子舆也笑道:“充类至义之尽的说起来,不是自己所有的东西,拿了它来就是偷窃,这话固然不错。

    但要知道,人生如不用偷窃的手段,竟几乎不能做人。

    即如足下家里,就不免日日有这种偷盗的行为,而足下所吃所用的,亦不免有贼赃在内。

    习非成是,久已乎变为自然,足下何独怪野人呢?”羲叔听了不解,忙问道:“某家里何尝有这种偷盗之事?某又何尝吃用过贼赃?请先生不要诬蔑人!”赤将子舆道:“足下吃鸡卵吗?”羲叔道:“吃的。

    ”赤将子舆又道:“足下用蜂蜜吗?”羲叔道:“用的。

    ”赤将子舆道:“那么这个卵、这个蜜,从哪里来?还不是从鸡、从蜂那里去偷盗来的贼赃吗!”众人听了这话,一齐不服,嚷道:“岂有此理! 这个鸡,这个蜂,都是自己养的。

    自己养了鸡,取它的卵;养了蜂,取它的蜜,哪能算是偷盗呢?要知道养鸡养蜂,原为取卵取蜜起见。

    鸡和蜂尚且是自己的,何况乎卵与蜜!”赤将子舆笑道:“那么野人还有一种行为,做给诸位看看,是偷盗不是偷盗。

    ” 说着,飞身跑到一个岩壁边的树下,两手将树一攀,两脚将树一踏,转瞬之间已到树顶。

    众人看了,不胜诧异,都说道:“不想这个老头子,有如此之轻捷!”再看他在一个石缝里,两手伸进去,不知弄什么。

    过了一会,只见他又翻身而下,手中用树叶裹着一种半流质过来,说道:“请帝和诸位嚐嚐。

    ” 众人嚐过了,都知道是蜂蜜,但觉得其味较寻常之蜜来得浓厚。

     赤将子舆道:“这个叫石蜜,是野蜂所酿的,久服之后能延年益寿。

    ”羲叔道:“先生何以知道这个里面有石蜜?”赤将子舆道:“野人从前在此住过几十年,就是以这些物件做粮食,无处不去搜寻过,所以能一望而知。

    但是请问足下,这种行为,亦可算是偷盗吗?”羲叔给他这一问,不免踌躇,勉强说:“蜜是蜂酿的,蜂不是你养的,当然亦是窃盗。

    ”赤将子舆道:“那么地下生的仙草,可采吗?山上出的丹砂,可采吗?”羲叔道:“那是无主之物,天所生产,原是供给人用的,不能算偷窃。

    ”赤将子舆道:“那么足下所持的理由,自相矛盾了。

     请问足下,究竟偷盗二字以什么为标准?倘使以是不是自己所有的为标准,那么就使它无主,我亦不应去取,因为总不是我的呀。

    倘使以有主无主为标准,卵是鸡生的,蜜是蜂酿的,不错呀。

    但是鸡和蜂又是哪里来的呢?最初之鸡,是从野雉收养而来;最初之蜂,是从野蜂收养而来。

    野鸡可以收养,野鸡之卵倒反不可以取食;野蜂可以收养,野蜂所酿之蜜倒反不可以取食,这是什么理由?猿猴之类,我们无可利用,所以只好随它去。

    假使如牛马之有用,我们人类亦当然收它来,代我们之用。

    猿类本身,尚且可以收来供用,猿类所酿的酒倒反不可以取来供饮,这又是什么原故?” 羲叔听了,只能笑着,无言可对。

    帝尧道:“古人有一句话,叫作‘窃钩者诛,窃国者侯’,这是很不平的事情。

    同是一个人,我拿了你的物件,就是偷窃,就是攘夺。

    但是他一经做了天子或全国首领之后,就叫作富有四海。

    不但四海之内所有物件都算是他的,可以予取予求,就是四海中之人民亦都算是他的臣子,可以任意生死,岂不是不平之极吗!越是偷窃得大,越发无罪。

    人与人尚且如此,何况对于禽兽昆虫。

    现在世界,只有强权,并无公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矫正转来呢。

     时候不早,我们走吧。

    ” 二人听了,也不再辩驳。

    一直走到炼丹之处,只见一块平地,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