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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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她真正意义上第一次遇见谢泠,她果真如传闻中一样孱弱不堪,似乎风再大一点,雪再重一点,都会让她在这雪夜里停止呼吸。

     她的呼吸有种喘不上气来的迟滞,君诏反应过来猛然松开她手的那一刻,她几乎要重新栽倒进冰冷的湖水里,最后勉力扶住一侧的栏杆,鬓角的发因而垂落了下来,遮住了那双映着月色的眼眸。

     然后用发着抖的手,缓慢而从容的理顺褶皱的披风。

     她说:“你以为只有你是弃子吗?” 她咳嗽了一声,才接下剩下的话:“谢家也是。

    ” 谢家百年门阀,一门清贵,但传到谢泠父亲这一代旁支子弟众多,嫡系血脉却只剩下寥寥数人,她父亲这一代只得两个孩子,她父亲膝下只余下她一根独苗,她二叔也只得两个妹妹。

     她是中泽自小身子孱弱,御医断定是短命之相,两个堂妹谢俞为中泽自小愚钝,谢芷为地坤年少时嗑坏了头脑向来痴痴傻傻。

     这个绵延数百年世家的未来是一眼望得见头的暮气。

     后继无人是整个谢家不容避讳的问题,大楚虽风气开明,中泽地坤皆可学习骑射经算,然而袭爵传承终究还是乾元们的天下。

     谢家众多的旁支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吞噬这个庞然大物,而今上持默许的态度,或者说在选定谢家作为君诏的师长的那一刻,谢家就已经同君诏背负上了同样的命运。

     注定被驱赶,衰落,抛弃的命运。

     谢泠回去后便大病一场,对外说是回府路上受了风寒,只有君诏知道,那晚谢泠穿着湿透的衣裙,披着唯一一件上算干燥的披风,一路硬捱到府中。

     落水之事君诏再没同以往一般大张旗鼓的捉拿凶手,甚至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

     因为这个世上会关心维护她的人早都已深埋九泉。

     谢泠回府后就发起了高烧,她身子骨弱,本身冬日就不好过,这一场大病缓过来时已经是半个月后。

     她在某一日傍晚歪在窗边看书时看见君诏踩过重重冬雪而来,她比半月前看起来清瘦许多,也远比从前看着沉稳。

     君诏将手中一块带血的令牌放在她的窗台,声音是冷而坚硬的:“推我落水的内侍尸体在乱葬岗找到了,她的家人近日得了一笔横财,已经搬离了上京,取银票的钱庄挂在五弟舅母的娘家名下。

    ” 这已经是她能查到的最终点,她的外祖一家已经举族流放,留给她的能调动的力量微乎其微。

     谢泠将书放在膝上,抬起眼静静的听着她说话。

     君诏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对着谢泠又仿佛是对着她尸骨未寒的外祖与母后低声起誓:“今日她们加诸在我身上的一切,来日我必千万倍奉还。

    ” 她看着谢泠,眼眸深深,嘴唇动了一动,最终忍不住攥紧双手,开口问:“你会帮我么?” 谢泠清瘦的指节轻轻和上书页,苍白的面上露出一点浅淡的微笑,如冬雪未消时节探出的一只清浅梨花,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