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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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目光越发慈爱,看着辛弈如同自己膝下幼孙。

    “你二哥是老夫当年最厚望入督察院的后辈,只恨当时位卑声平,不能将敬公子表收为学生。

    如今想来还会时时心痛,可惜可惜。

    ” 辛弈抚在茶杯的侧的指尖微抖,垂下的眸中波涛汹涌。

     是,当年。

     当年他北阳燕王府于亲王之间谁能争锋,当年他父亲三征大宛镇境之王,当年他大哥年轻稳重兵马将才,当年他二哥文动大岚奇绝清谈,当年他三哥奇兵强袭所向披靡。

    多少当年辉煌如尘土,如今藏在他一人心底不堪旧塑。

    那么多的倾慕瞻仰都没救下燕王府中不该死的任何一个人,只留下了最废物不行的哑巴。

    而今谁都没资格再对他多言感伤,因为正是这天下瞻仰才成就了太和殿的无数尖刀,从四面八方,将所有人赶尽杀绝。

     真的不必再故作惦念当时辉煌,他只想留住一家人的寻常感怀。

     章太炎嘬茶一口,正欲继续,不料对面那热茶滑翻,泼浇了辛弈一手滚烫。

    辛弈张了张嘴,抬头有些茫然的无措,倒让人先软了心肠。

     “世子当心。

    ”一侧的贺安常抽出袖中棉帕,快速将辛弈手背上的滚烫茶水一一擦拭,却无法阻止烫红痕迹越渐明显。

     辛弈立刻摆手,意示无碍,还冲章太炎歉意一笑,再对贺安常十分感谢的模样。

    他这一番举措让贺安常探查不出什么,倒是一直稳坐对面的章太炎,笑意淡了几分。

     第6章手帕 辛弈坚持无碍,贺安常也不会一直擦拭,只将帕子给了他。

    辛弈对他又笑了笑,酒窝一深,倒让贺安常一愣。

     章太炎的话头由此止住,也不便再提,只能转过,道:“这茶水滚烫,伤着世子可该如何是好。

    待会儿去时,如许将太医院刘院判给的伤药给世子备上一份。

    ” 贺安常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倒是辛弈很是歉疚的模样,章太炎慈祥笑道:“是世子烫着了,还歉疚什么,倒要让老夫挂念非常了。

    老夫今日见世子,不过是想再睹一番北阳燕王的风采,如今见着了,心也跟着放下了。

    世子眼下可是在平定王府中客住?” 辛弈点头,微微腼腆的少年像是初入京中不知方向。

     章太炎宽厚道:“如此怎好,世子将来是金册金宝,岁禄万石的亲王之尊。

    平定王如今才加封为二字郡王,这尊卑不合,怎能委屈世子。

    况且平定王年轻气盛,在朝中即是说一不二的果断性子,在府中又能如何照拂世子?世子若真当老夫是故旧茶友,不如去秦王府上暂住几日。

    圣上心里惦念着世子辛苦,自然会早早置府。

    世子以为如何?” 辛弈似乎有些动摇,却还是摇摇头,手指在桌上写道:平定王待我有救命之恩。

     章太炎也摇摇头,道:“诛杀平王乃是圣上的谕旨,平定王不过遵旨而行,算不得出于本意。

    世子若当真感激铭记,也应记着圣上。

    ”辛弈颔首,章太炎方继续道:“且如今京中朝堂复杂,贸然与朝臣密往,恐怕也不是圣上所喜欢。

    平定王此人实在深不可测,绝非一朝一夕便能交心而论之人。

    老夫劝世子一句,不论如何,还请世子莫要误了北阳三津的兵马期望。

    ” 恐怕这最后一句,才是今日相见的重点。

    辛弈到此终于明白章太炎为何要约他在此,他是向自己说,左派清流丝毫不窥探北阳兵权,但这兵权甚至能给秦王,也绝不能让柏九染指。

     辛弈垂头沉思,似被打动。

     章太炎也不紧逼,只端茶品味。

    此时正好那听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拍,正声道:“想那汪藏不过品外寒门出身,一身街头流氓痞气,断子绝孙入了深宫,将自己十八般口才尽数用来,哄的那庸君如蜜里酣梦,辨不清黑白!容他区区阉人朝堂上坐,逼的满朝忠贞不得安宁!实在可叹可叹!令人恨之入骨!” 辛弈终于抬了头,目光像终难抉择后的安定。

    章太炎从袖中摸出一把铜钱码在桌上,对辛弈笑道:“世子好气魄。

    ” 这一会到此已经结束,三人听那说书先生说那汪藏说的唾沫横飞,辛弈面上听的入神,实际心思已神游天外。

     柏九出身连寒门都称不上,如今虽然人人自危鲜有提及,但每次朝堂纠纷,左派便喜拿此来频频羞辱,最后少不得要清高自傲的连表一番家势门第。

    柏九最初入锦衣卫,后能步步青云,的确是因任锦衣卫指挥使时甚得圣上亲信。

     可这又如何? 朝中人人都是自凭本事才能稳如泰山,出身高门的能,那出身微卑的柏九又为何不能?皇帝他从来不愁掌中尖刀,他磨一把用尽后再折断,可这天下从来不缺甘做他尖刀的人。

    章太炎心心念念的是忠君之事,可辛弈,偏偏不好这口。

     末了归去时,贺安常送辛弈下楼。

    辛弈将上车时,贺安常给了他一瓷瓶密封的伤药。

    辛弈笑着接过,却听贺安常冷清道:“柏九为人毒辣,不是好人。

    ” 辛弈的手指一顿,不知所谓的看着他。

    贺安常盯着他眼睛,道:“世子年轻,切莫被他皮囊所蒙骗。

    ”说罢退后几步,正声道:“再会。

    ”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