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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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深说得虽然慢,声音仍是像蛙鸣一般聒噪不止,张寻崇没有出声打断,因只有这样男人才能确定胡深是清醒着的。

     男人背着胡深不知道走了多久,已经走得双腿麻痹,体力严重透支,在身上还有一个成年人的情况下根本直不起腰。

    每踏一步,他的脚边便会滴下几滴不知道谁的血,点滴血迹在他身后蜿蜒成不见尽头的线。

     “呼……呼……” 失血令张寻崇的耳朵出了些许问题,渐渐听不到胡深说话了,耳边唯剩自己破烂风箱一般的粗重喘息和胸膛里那颗残损心脏不规律的跳动。

    他听不清胡深的话语,也就无法意识到对方的声音正越来越小,越来越弱。

     胡深忽然浑身一颤,更贴紧了几分:“好冷,头儿身上也好冷。

    ” 男人全凭仅剩的一点意志力拖着身体前进,身体的疼痛早已融进了彻骨的寒意,而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冰冷。

     尤策带着人找到张寻崇时,男人已是强弩之末。

    几十精兵,竟然仅有两人生还,他们白日里斗志多么昂扬,现在尤策就多么绝望。

     两个人身上散发着惊人的血腥气,仿佛才从地狱里爬出。

     张寻崇看到尤策,身心皆是一阵轻松,双腿再也支撑不住,带着胡深直直跌跪下去。

     不等身体倒地,男人就被尤策扶住。

    胡深被人从背上移下。

     “快救他。

    ”张寻崇抬手指向胡深。

     “张寻崇你伤很重别说话。

    ”尤策面色惨白,“过来个人帮我摁住他这里,先把血止” 男人握住尤策的手,重复道:“快先救他。

    ” 尤策悲痛不已,对男人道:“他已经死了。

    ” 张寻崇听不清尤策的话,却凭着口型辨认出来了。

    男人瞪大了眼睛,转头看向身侧的胡深。

     周围火把照亮了青年的脸。

    他仰躺在地上,头正好侧过来对上了张寻崇的视线。

    那张脸上的表情仍是生动的,唯独双眼早已失去了生机。

     他不知背着一具尸体走了多久。

     男人缓缓将头摆回来,直视着尤策的眼睛,颤抖地开口:“对不起……” 他嘴里涌出一口血,彻底昏死过去。

     沈薪今日原是想赶回本营,却因为骑的马儿脚受了点伤,才临时决定在杨宝郎这里休整一夜。

     他行到将近处,遇到了一个被五花大绑在树上的人,听那人说完才知道缉火营寻到此处,要来杀杨宝郎。

     等沈薪到时,杨宝郎已经死了,主帐地上还横七竖八躺着几个人。

    他见帐中站着一个缉火营的罗刹,想也不想,从随从手中接过一把枪掷了过去洞穿对方胸膛。

     缉火营借着浓雾本占上风,有望一举拔除此处。

    可沈薪的到来全盘打乱了计划,又令原本慌乱萎靡的炎人士气倍增,最终缉火营悉数覆没。

     当夜,赤蛇教大排宴筵,以庆胜战。

    教内以武为尊,死去的炎人都被视为遭淘汰的弱者,没有资格入殓埋葬,全部被当作柴薪添入了营地正中巨大的篝火里。

     沈薪坐在宴席之首,面无表情地吃着菜肴,教人看不穿心思,下方随从几颗脑袋凑在一处调笑喝酒,没人敢上去招惹上座的教主。

     一句话轻飘飘传到沈薪耳中,因为隔得很远,声音断断续续,却能让他听得一清二楚。

    那只不过是那人与身旁同伴轻快的谈天,沈薪听完,却当场捏碎了手中酒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