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瓮中鱼,火中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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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璃的绣鞋碾过宫道上最后一片残梅时,小桃抱着锦盒的手又紧了紧。

     晨雾散得彻底,日头晒得人后背发暖,可她望着自家小姐鬓边那串碎玉——每粒都刻着极小的"沈"字,在日光下泛着冷白的光——忽然想起昨夜沈璃跪在佛堂抄经,烛火将影子拉得老长,碎玉撞在供桌上发出细碎的响,像极了沈家满门被押走那日,庭院里摔碎的瓷瓶。

     "小姐。

    "小桃吸了吸鼻子,把锦盒往前递了递,"质子府的马车在角门,车夫说密信是用北狄狼毫写的,墨色还没干透。

    " 沈璃接过锦盒,指腹触到盒底凸起的暗格——这是她与质子府约定的暗号,只有藏着关键证据时才会如此。

     她垂眸望着盒面鎏金的缠枝莲纹,前世此刻,她正躲在绣楼里数着花瓣算绣球招亲的日子,哪里知道这看似寻常的金漆下,藏着能掀翻东宫的雷火? "去前院。

    "她转身时,碎玉步摇在鬓边轻颤,"命人把角门的马车引到侧巷,让刘管事带三个会武的护院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 小桃应了声,小跑着去传话。

     沈璃望着她跑远的背影,喉间那丝甜腥又涌上来——前世小桃为替她挡一刀,死在乱箭之下,血溅在她刚绣好的并蒂莲上,红得刺眼。

     她攥紧锦盒,指节发白:"这一世,谁都不许再替我死。

    " 回了沈府正院,她径直进了书房,反手闩上门。

     檀木书案上早摆着新研的墨汁,是她出门前特意交代留的。

     锦盒打开的刹那,两张染着松烟墨的纸笺飘出来,一张是萧承璟与北狄使者的密约,另一张...她瞳孔微缩——竟有林晚卿的笔迹,写着"待事成,赐沈家男丁为奴,女眷入教坊"。

     "好个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低笑一声,指尖划过林晚卿的字迹,"前世你说'女子该互助',原来互助是把人推进泥里踩碎。

    " 窗外传来小桃的敲门声:"小姐,笔墨都备齐了,刘管事说侧巷的马车已安顿好,护院们守得严实。

    " "拿进来。

    "沈璃将密信摊在案上,"去取三张澄心堂纸,再把我那方'墨鉴'印拿来。

    " 小桃捧着纸墨进来时,正见自家小姐执起狼毫,笔尖悬在纸上方半寸,却迟迟未落。

     晨光透过窗棂斜斜切进来,在她脸上投下阴影,碎玉步摇上的"沈"字忽明忽暗。

     "小姐?"小桃轻声唤。

     沈璃这才落笔,墨汁在纸上晕开:"昨日在金銮殿,陛下看我的眼神..."她顿了顿,笔锋微转,"像在看一把刀。

     刀若不快,便会被收进刀鞘。

    " 小桃听不懂这些,只见她抄得极慢,每个字都与原信分毫不差,连墨点的位置都刻意模仿。

     抄完第三份时,日头已移到正头顶,案上的墨汁结了层薄壳。

     "把这三份分别送御史台、兵部尚书府、礼部侍郎府。

    "沈璃吹干最后一笔,将抄本收进青竹匣,"告诉他们,若要验真,明日早朝后去大理寺找我——原信在质子府,我已让人用北狄火漆封了。

    " 小桃接过竹匣,忽然想起什么:"小姐,前日您让药铺账房记的'林氏医馆私收北狄药材'的账册,也该一起送吗?" "不急。

    "沈璃将原信重新锁进锦盒,藏进书案暗格里,"要让他们先信'东宫通敌',再信'太子妃涉恶'。

     人一旦信了前半桩,后半桩便是锦上添花。

    " 她起身推开窗,风卷着梅香灌进来。

     远处传来更夫敲午的梆子声,她望着院中的老槐树——前世此刻,这棵树正落着雪,阿爹在树下教她认商谱,说"商道如棋,要做执棋人"。

     "阿爹。

    "她对着风轻声说,"今日我替您执棋。

    " 第二日早朝,金銮殿的蟠龙柱还沾着夜露。

     兵部尚书捧着奏折跪在下首时,沈璃正立在殿外偏殿,透过镂空花窗看里面的动静。

     "启禀陛下,臣昨日收到密报——"兵部尚书的声音带着颤,"北狄使者上月入京城,三日后便潜往东宫,留下的密函被臣截获。

    " 龙椅上的皇帝猛然直起腰,案上的茶盏被震得哐当响:"呈上来!" 沈璃望着殿内人影晃动,忽觉手心沁汗。

     她知道这折子是自己送的,可当它真的被呈到御案前时,心跳还是快得几乎要撞破胸腔——前世她跪在刑场,听监斩官念"沈家通敌"的罪状时,也是这样的心跳,只不过那时是恐惧,此刻是... "传大理寺卿!"皇帝的怒吼震得殿角铜铃乱响,"着玄甲卫即刻封锁东宫,所有宫人不得出入!" 沈璃垂眸看着自己的指甲——她昨夜抄信时太用力,甲根泛着青。

     可她笑了,笑得眼尾发红:"萧承璟,你以为藏在东宫的密信是护身符? 那是我给你备的棺材板。

    " 此时东宫承庆殿内,太子萧承璟正将茶盏砸在地上。

     青瓷碎片溅到谢无尘脚边,他却连眼都没眨,只望着案头那封被撕成两半的早朝快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个沈璃!"萧承璟攥着快报的手青筋暴起,"前日在金銮殿还装得柔柔弱弱,转头就把刀捅进孤心口!" 谢无尘拾起一片碎瓷,对着光看:"殿下昨日若听臣的,今早便该称病。

    " "称病?"萧承璟冷笑,"孤是储君,哪能说病就病?" "可如今玄甲卫封了东宫。

    "谢无尘将碎瓷放回案上,"殿下若再强撑,陛下只会觉得您心虚。

    " 殿外传来小太监的通报:"陛下口谕,太子染了时疫,着太医院开安神汤,三日内不得出殿。

    " 萧承璟的脸瞬间煞白。

     他踉跄着扶住龙纹屏风,指节抵住额头:"好个沈璃...好个沈璃!" 谢无尘望着他颤抖的背影,忽然伸手按住他肩膀:"殿下,北狄那边...是不是该提前?" 萧承璟猛地抬头,"他从袖中摸出一方染血的丝帕,里面裹着密函,"用孤的私印封了,务必亲手交给李将军。

    " 谢无尘接过密函时,指腹触到丝帕上的血渍——是萧承璟昨日被玄甲卫押时咬的。

     他垂眸应下,转身时袖中闪过一道银光——那是他方才趁萧承璟不注意,从案头顺走的空白密信。

     是夜,沈府后巷的狗吠了两声。

     谢无尘穿着青衫,腰间那块淡青玉佩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他站在沈府角门前,抬手叩了叩门环——三声轻,两声重,正是沈璃前日与他约的暗号。

     门内传来脚步声,小桃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谁?" "送棋谱的。

    "谢无尘摸出腰间玉佩,贴在门缝上,"青玉的。

    "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小桃探出头,见是他,忙侧身让进:"小姐在书房等您。

    " 谢无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