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青鬃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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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部下们面面相觑,也跟着下马,刀鞘碰在地上,发出一片轻响。

     "草原古歌里唱,"骑士的声音轻了,"风母是草原的魂,她用陶灯引迷路的人回家。

    灯上的裂缝是风的脚印,灯里的光是草的命。

    "他抬头,伤疤在金光里泛红,"我阿娘说,见着风母的灯,要磕三个头,敬三碗马奶酒。

    " 陈五愣住了。

    阿月悄悄拽他的衣角,他才反应过来,伸手去扶骑士:"您...认错了吧?" "没认错。

    "骑士站起来,拍了拍膝头的草屑,"我叫巴图,青鬃部的百夫长。

    三年前秋猎,我阿爹坠了悬崖,是盏金灯引着我找到他的——和这盏,像极了。

    " 老茶商摸出枣核水,递过去:"喝口?甜州的味。

    " 巴图接过来,喝了一口,眼睛亮了:"比马奶酒甜!"他把铜刀插回鞘里,"你们要去哪?" "玉门关。

    "陈五说,"找块地,重建甜州。

    " 巴图笑了:"玉门关往西是沙海,往东才是好草场。

    我带你们去青鬃部的冬窝子,那里有河,有树,有现成的土房——比玉门关强。

    " "我们和寒狼部有仇。

    "毒刺说,"你们不怕?" 巴图的伤疤又抽动了下:"寒狼部?上个月被金帐汗的铁骑踏平了。

    他们屠甜州那天,就该想到有今天。

    "他拍了拍陈五的肩,"走,去我部落,我阿娘会熬最好的酸奶,我妹妹会唱《风母引》——就唱给这小灯听。

    " 甜南突然指着巴图的马。

    青鬃马正低头舔甜灯的光,舌头卷走粒金砂,打了个响鼻。

    巴图摸了摸马颈:"它也认灯,这马驹子,比我还精。

    " 商队重新上路时,巴图的骑兵们围在四周,唱着草原的调子。

    甜南骑在巴图的马背上,揪着马鬃笑,巴图的妹妹琪琪格跟在旁边,用骨笛吹着《风母引》,笛声像风穿过草叶,和甜灯的光缠在一起。

     "陈将军。

    "铁罕凑过来,压低声音,"巴图这人心直,但青鬃部的大萨满...不太好说话。

    " 陈五望着远处的部落炊烟,甜灯在他手里暖得像团火:"走一步看一步。

    " 日头偏西时,青鬃部的冬窝子到了。

     几十顶毡房像白蘑菇,散在河边。

    孩子们追着羊羔跑,妇女们在晒肉干,老人们坐在石墩上打羊毛绳。

    巴图的马一出现,孩子们就喊着"巴图叔叔"围过来,甜南立刻被举到脖子上,成了新的小客人。

     "巴图!"一个裹着红头巾的老妇人冲过来,拍了巴图一巴掌,"又野到现在?客人呢?" "阿娘,这是甜州的陈五,"巴图指着陈五,"这是阿月,甜南,毒刺...都是好人。

    " 老妇人上下打量陈五,突然抓住他的手:"手茧子厚,是干活的。

    "她又摸了摸甜灯,"这灯...暖。

    " "额吉(蒙语母亲),"琪琪格跑过来,"这灯是风母的!" 老妇人笑了,眼角的皱纹像朵花:"风母显灵,该杀只羊。

    " 巴图的妹妹们立刻忙开了,杀羊的杀羊,煮茶的煮茶。

    陈五被按在毡房的上座,阿月和甜南挨着他,老茶商和老匠头被拉去看晒肉干,阿依古丽跟着妇女们学熬酸奶,毒刺和铁罕被小伙子们拉去比摔跤。

     "陈将军。

    " 陈五回头,见个穿黑毡袍的老人站在毡房外,手里捧着铜铃,脸上画着蓝靛的图腾——是大萨满。

     "请。

    "萨满的声音像砂纸擦石头。

     陈五跟着他走到河边。

    萨满蹲下来,用铜铃舀了勺水,洒在甜灯上:"这灯,从沙漠来?" "是。

    " "带着沙母的恨,带着狐王的恩,带着...死人的魂。

    "萨满的手指划过甜灯的裂缝,"它要的不是草场,是家。

    " 陈五的心跳漏了一拍:"您...能看见?" 萨满笑了,露出两颗金牙:"我能闻见。

    甜州的土味,混着血,混着陶,混着小娃娃的口水——这是活人的味,比任何咒语都强。

    "他把铜铃挂在甜灯上,"青鬃部不拦你们,风母的灯,该照哪照哪。

    " "谢您。

    " 萨满站起来,拍了拍陈五的肩:"但前面有金帐汗的哨卡,他们认刀不认灯。

    "他从怀里摸出块狼头骨,"拿着,见了金帐汗的百夫长,说'青鬃部的萨满让我带话,风母的灯要过路'。

    " 陈五接过骨牌,骨头上刻着歪歪扭扭的符文,还沾着松脂的香。

     "额吉喊吃饭了!"甜南的声音从毡房传来。

     陈五回头,见甜南骑在巴图脖子上,手里举着羊腿,阿月笑着追,老茶商端着酸奶碗,老匠头和铁罕举着酒囊,毒刺揉着被摔红的肩膀,所有人的脸都被夕阳染成了金色。

     萨满的铜铃在甜灯上叮零作响。

    陈五突然明白,铁柱说的"甜州的魂跟着脚",不是跟着某个人的脚,是跟着所有想活、想暖、想团圆的脚。

     风从草原深处吹来,带着野薄荷的香。

    陈五望着甜南手里的羊腿,望着阿月发辫上的陶片,望着老匠头兜里的陶土——这些东西,比任何刀、任何灯都更硬,更暖,更像家。

     "走。

    "他说,"明早出发。

    " 萨满点头:"带着风母的灯,带着甜州的魂,你们走到哪,哪就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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