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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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

     在这场滔天祸事过去的第一个年节,君诏终于被允许踏足这座生养她的宫城。

     十二岁的君诏从小被宠大,骤然袭来的变故让她方寸大乱,好不容易平静的心绪再看见一向疼爱她的父皇时终于忍不住动摇,她在那场气氛热烈的宫宴里,怀抱着对父亲的孺慕之情为她的母后申辩。

     然而一向疼她的父皇,这一次脸却迅速阴沉了下来,厉声开口训斥了她。

     侍奉君诏的内侍立刻俯首请罪,诚惶诚恐的口称殿下醉后失言,请陛下恕罪。

     先皇不悦的挥手像驱赶蝇虫一般,冷声让她下去醒酒,言语之间再无往日半分温情。

     十二岁的君诏跌跌撞撞的走出其乐融融的大殿,独自一人走进茫茫深夜里。

     而背后刚刚还忠心耿耿维护她的内侍将她一把推进了冰冷的湖水中。

     冬日的上京但凡有水的地方都已结了厚厚一层冰壳,太液池也不例外,刺骨的冰水淹没她的四肢百骸,她下意识的伸手去够岸边,却只够到一层又一层的冰壳。

     浮冰在她手上碎裂,冰冷的水流呛进她的咽喉,叫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的那一刻是真的觉得自己会死在这里。

     死在这样一个阖家欢聚,万家灯火的年节气,死在这样一个无人知晓,无人在意的寒夜。

     她快要窒息的那一刻里,有人伸出手拉住了她。

     那是一双冰冷而孱弱的手掌,平素握起来会让人觉得缺了鲜活的热气,然而在那一刻的君诏眼里却是世间少有的温度。

     救下她的是谢泠。

     很难想见自小孱弱的谢泠是如何把溺水的君诏拉上来的,她只记得,披风拴在池边的柱子上,另一头在谢泠的手里,以及零星烟火映照下谢泠被她攥得青紫的手腕。

     她仰面躺倒在冰冷的岸边,两条腿还没有从冰水里拔出来,一只手仍死死的抓住身边人的手腕,已经开始迫不及待近乎贪婪的呼吸空气,哪怕她呛过水的咽喉每次呼吸都犹如针扎一般刺痛。

     但她已经顾不上这些,她在此刻活了过来才是最重要的。

     她大口呼吸的声音犹如风箱,一身的淤泥狼狈的像一只落水狗,而她出事这样久宫中都未有一人过来查看,她再也不是一年前前呼后拥的嫡女,未来太子的属意者。

     遭逢大难过后没有任何一个人在意她,她在那一刻甚至生出不如死去的荒谬想法。

     “如果你现在还想死,我刚才就不应该救你。

    ” 谢泠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骤然出声。

     她的声音是清冷而虚弱的,君诏侧过头来能看见谢泠仍在不断滴水的发梢与鬓角,她并不如这个年纪的女孩一般玉雪可爱,反而是孱弱而清瘦的,脸色苍白如纸,在周围茫茫冰雪与天空一轮银月的映衬下能看见她的眼睛,点墨一般的漆黑,又亮的惊人。

     她知道她是谢泠,但也仅此而已。

     花团锦簇的上京城里少年少女们的聚会玩乐数不胜数,谢泠却始终是少见的,唯一有关于谢泠的话题,总是围绕着大夫,御医,或是各种流水般的药材。

     哪怕她耻辱的借住在谢府,也只听说过谢泠在养病。